每次谈到俄罗斯对外政策时候谈话起点都是全世界发展的状况与趋势的问题。我们在国际舞台上如何定位俄罗斯、什么是我们国家的最热点优势和最危险威胁都取决于我们如何了解这个世界、怎么造成世界上正在进行中事件的等级和因果关系。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很自觉地或是无意识地特别关注能够帮助我们发挥我们国家现实的和想象的比较优势的世界发展的趋势。反而,我们把俄罗斯暂时不能进入的世界政治趋势和次元推到次要地位。
启示录中的四骑士 差不多每个论俄罗斯对外政策的总结性作品的根本思想是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系统性危机。有人认为这个危机是历史的悲剧。其他人觉得这是长久期待的古老预言的证据。最后有人把这次危机看作为意外的生命的馈赠。考虑到诊断方法的多元化可以分出来以下危机的主要症状:
第一,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危机直接联想美国作为世界霸权国家的衰落。这一衰落包括美国在世界生产总值的份额下降,美国经济和金融系统的多数问题,最近华盛顿没成功的武装干涉(伊拉克、阿富汗、叙利亚),在许多世界地区的反美情绪的增强,在美国本身的孤立主义情绪的高涨。这一切让我们做出这样的结论:随着美利坚治世时代已经结束,半同其自由主义的国际秩序也消失了。
第二,有人辩论自由主义作为政治意识形态的危机。第四波民主化的潮流没有在东亚,甚至在中东确立自由主义的价值观。俄罗斯和大部分其他后苏联国家始终没有成为成熟西方民主制的国家,相反,那些国家在其政治演变中越来越远离西方模式。在自由主义一个接一个地遭失败的世界能否存在自由主义国际秩序?
第三,国际制度控制性进行中的下降也是一个危机的症状。国际组织的衰落(包括联合国、欧盟、世界贸易组织、国际货币资金组织、世界银行、七国集团, 等基本全球治理自由主义工具)、国际公法基本原则的冲坏、武装冲突数量增加和国际社会整理这些冲突的无能力,等特征都显示着当代国际秩序的深刻问题。这种问题在主流自由主义范例的范围内未必能解决好。
第四,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和一切全球化的过程有很逻辑的关系。可是目前在发达和发展中的国家、在欧洲和美国、在政治民粹主义者和知识分子的理念中全球化都遭受强烈的批评。保护主义、民族主义、反全球化,等情绪到处都在增加。英国退欧投票成果、突然特朗普的崛起、大陆欧洲明显的极右分子增强都是一条链子的连环。既然21世纪第二个十年中期全球化潮流开始下降,那么可见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也快要消失了。
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基本原则 那么什么是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呢?存在着形容这一含糊不清观念的各个特点的许多定义。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一般跟国际组织作用、多元化、在国际政治上强调软实力、拒绝通过武力方式解决国际问题,等等观念联系起来。我没有权说我的想法是最终真理,也事先同意读者向我提的的还原论指责,可是我愿意分出来这一国际秩序的三个基本原则。这三个原则是它大部分结构的基础。
首先,自由主义里的国际政治观点的基础是
合理性的原则。这意味着自由主义世界的对外政策并不是先知者的神秘启示、不是无所不能的霸权者的任性、也不是深刻秘密政治精英的民族使命的神话主题。对外政策是指政治、经济、社会、区域,等多数方向不同的小组利益的一个同分母,这些小组利益总起来形成国家利益。在这一方面自由主义不仅跟整体性革命意识形态不一样,而与其近似的政治现实主义也不同。后者尽管和自由主义一样有理性主义的基础,可是大体上对国家对外政策的内部因素和形成与实现机制持有无所谓的态度。换句话说,世界自由主义观点的理性主义是约翰洛克的理性主义,而不是托马斯霍布斯的理性主义,更不是尼可罗马基亚维利的理性主义。
第二个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基本原则是其
规范性。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理想是每个游戏的参加者有平等的规范和行为标准。规范可以是义务性的或者是志愿性的,可以规定在任何条约上或者依靠前例,可以通过国际组织、多方制度或者直接在个别国家关系上实现。可是每个国家必须享受平等的规范。对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来说,没有比无原则的游戏或者个别世界地区有不一样的规则更坏的情况。
最后,第三个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原则是
开放性的原则。在国际政治方面自由主义定义上反对孤立主义、保护主义、封闭的势力范围以及其他限制国际合作的任何方式。正是自由主义者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注意到互相依赖的现象,在20世纪和21世纪之交把全球化作为自己的旗帜。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基本前提是全球控制性不仅是合乎愿望,而且是实践上能得到的,国际制度控制性水平的提高符合这一制度所有有责任参加者的基本利益。
自由主义国际秩序能否被代替? 据我了解当前无论个别国家还是国家联盟都没有提出过任何一个至少有一点始终一贯的、综合的、仔细研究的能够代替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方案。存在着多数政治宣言、政论和声明假设后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到来的必要性和必然性。可是实际上这都只不过是假设性模式,最好是未通过专家的审查、更没有通过政治实践考验的匆匆忙忙写下来的起草。
第一个可以代替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选择是返回严格设计等级制度的帝国、关闭区域贸易同盟和军事政治联盟的世界。可是在普遍互相依赖、全球生产连锁、全世界金融、跨洲迁移、教育、科学和技术的全球化这样的当代条件下越来越难相信这种古老多极化。国家间、民族间的关系不是由任何决定命运的战略伙伴关系,而是由无数的具体协议、私人协定、共同技术标准和协同一致的调整性做法来确定的。
第二个选择是围绕一个价值观组织的世界。什么样的价值观呢?在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处于危机、系统性共产主义的方案没有生活到21世纪的情况下,当前只有政治伊斯兰教才能作为普世性一体化的组织者。全世界哈里发帝国的观念起着当代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体现的作用。难以想像全世界规模乌托邦又一次的版本有实施的可能性。而且很可能连最激烈地批判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人也不愿意生活在全世界哈里发帝国。
第三个选择是世界等级制度、国际组织和制度分裂,到昆乱和非系统性的主权国家之间的协同动作的国际政治的原子化,所有人反对所有人的永恒战争。理论上,可以想像这样的选择,但是也很难。可是如果单独国家不仅要斗争,而还要互相合作,它们肯定需要规范基础、调整机制、协同的合作程序。通过国际关系的昆乱和无政府状态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幼芽还是要出土。在全球互相依赖的条件下国际政治的参加者无论如何称呼它必,还是然要使用自由主义的工具。
这样一来,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不是国际政治发展的唯一一个理论上可能的前途,可这是真正秩序的唯一选择。如果当前国际制度面临着选择的话,这不是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和其有充分价值之间的选择。这是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和各种国际非秩序、慢性不稳定性和昆乱之间的选择。
三维空间的西洋棋 21世纪的国际秩序如果出现,它跟上世纪自由主义理论和其对外政策实践要有很少共同点。形象地来说,如果20世纪国际政治是二维棋盘上的围棋,那么当前世纪的政治更像三维空间里的西洋棋。再加上来说,这个新游戏的三位立方体跟平面棋盘不一样。其各面一直在增长,随其游戏空间扩张,更多游戏者获得更多手法。
我们根据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合理性、规范性、开放性)来大概地确定一下新游戏的规则。
未来的制度是否合理性的?自由主义范例里的合理性不是很有学问或者没有学问君主的精巧棋路,而是在国际方面上多样不同方向小组利益平衡的代表。出于如此合理性的理解,可以假定未来的新制度比现有的更为合理。多数小组利益在避免国家外交机制的情况下将会找到更多的在国际生活上得到最充满发挥自己的机会。这一趋势已经在大规模的生意、国际专业组织、跨国公民社会结构,等组织的活动能够看得见。除此之外,将来国家要更经常和非政府游戏者成立联盟、公私合作,因为在没有这样合作的情况下,国家对外政策将会快速地失去其有效性。
未来的制度是否规范性的?这一问题比合理性的问题更难。最近几年来的经验表明国家领导人越来越难以得到与通过有法定义务的协议。国家立法机关不愿意负担新责任,拖延批准条约的过程,民粹主义者到处增强自己的地位,再加上,使用全民投票机制的向选举人直接的呼吁经常导致出乎意料的结果,例如2016年的荷兰就欧盟-乌克兰伙伴关系协议举行的全民公投以及英国脱离欧盟的全民投票。
可以假定国际政治法律规范基础的进一步发展要意味着国家和非政府游戏者自愿性地负担形式上没有法律义务性的责任和自我限制。可是可见,这样的演变不一定是指国际制度法律基础的侵蚀。在形成中的国际秩序中各国"政治名声"、"责任"、"信用记录",等观念的意义要增强,每次违反甚至自愿负担的责任都会给破坏者带来多数负面的后果。坏信用记录的代价将要增长。
第三,未来的制度是否更开放性的?是的,这一制度不会依赖无论美国还是中国任何一个国家的霸权。这并不意味着新国际秩序没有自己的等级制度,等级制度是不可避免的。可是未来的等级制度要围绕着具体国际问题和合作领域造成。另一方面,考虑到俄罗斯和韩国大小和潜力的不可比性,在国际贸易等级制度首尔的地位比莫斯科的更高,因为韩国贸易额当前比俄罗斯的贸易额多一倍。多数平行等级制度的存在将会提高制度接入点的数量,提高制度中的本身地位,使这一制度更为民主化、稳固、普遍。
显然,另外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将是全球和区域结构之间的平衡搜索。区域主义不一定取消或反对全球化。区域主义可以作为全球化的一个表现。区域级简单解决的问题没有意义在全球级解决。没有理由假设欧盟或者东盟,等组织早晚要在更广泛全球制度里溶化。可是区域联盟成员内向的闭关自守、造成独有所谓的区域秩序将来仍然是对自由主义国际制度的一个主要威胁之一。
未来的国际秩序和俄罗斯 关于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深刻不可逆危机的结论给愿意简单化不仅21世纪的世界图景,而且俄罗斯对外政策面临的挑战的人提供了挺方便的立场。如果在即将来临的世界分裂和随后的不可避免昆乱的条件下的政治内容不是各社会的繁荣而是一撮持有真正主权国家的生存,如果基本价值是稳定,而不是改变的能力,那就当代俄罗斯为这样的情况比其他国家和联盟更准备。
否则如果又一个危机以后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会产生新的更现代化、更普遍的版本呢?当然在这种条件下我们还需要多一点练习。很容易预见在更新的自由主义国际制度当中俄罗斯对外政策的资产要快速地贬值。这又事关军事潜力,又事关俄罗斯在领先国际组织中的特别优待地位,(尤其是联合国安理会),又事关国家资源与能源潜力。
在保持或者激化俄罗斯和西方之间存在的经济和技术失衡的条件下维持战略平衡状态要变成越来越难,昂贵的任务。联合国安理会的作用在其成员国总是就国际最主要问题不能达成协议的条件下未必要增加。第四次工业革命显然要一贯贬值包括俄罗斯的资源型国家的传统资产。
注意到如何扩张和更新俄罗斯对外政策的工具套?如何提高我们的软实力和公共外交的有效性?如何调整国家、私人生意、公民社会创造性对接的机制?如何在提高我们国家在国外的地位方面上尽量充满地动用我们的人力资本。如何抗对这几年来在俄罗斯那么普遍的异己恐怖症、不容忍和孤立主义的情绪?如何在全球化的过程中不仅看到问题和挑战,而是俄罗斯找到新机会和可能性?总而言之,如何帮助俄罗斯社会为奇怪世界的必然性准备好。
因为我们的孩子很可能要生活在这个奇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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